-
若說陸遜半輩子的顛沛流離在陸青龍心底埋了一顆雷。
那麼樸世勳離開東亞便是引爆這一切的導火索。
他做的這一切,已經不是下屬對上司的效命,也不是千裡馬對伯樂的報答。
這是一個有力的靈魂,對另一個更有力的靈魂的欣賞跟臣服。
……
在銀三角的時候,陸青龍跟陸遜有過一次深刻的交談。
當時因山體滑坡,道路被石塊堵住,暫時不能返回寨子,父子兩個坐在車頂,頂的滾圓的月亮,陸青龍問陸遜,為什麼要跟婁家作對。
那時候,陸青龍並不清楚陸遜跟婁家的淵源,隻以為陸遜故意挑釁。
陸遜歎了口氣,以閒聊的方式把曾經的種種告訴他,當說到害的婁家主母羅豔榮無法生育的時候,陸遜突然看向他,眼底全是懊悔。
陸青龍說:“為什麼不告訴婁傑鋒,是老太爺下的命令,您隻是奉命行事。”
陸遜笑起來:“有什麼好說的,難道要我在婁傑鋒麵前告老爺子的狀嗎?”
為了不讓婁傑鋒跟婁老太爺產生隔閡,陸遜將羅豔榮流產的意外,一人扛了下來,儘管婁傑鋒早已經心知肚明,除了老爺子,冇有人能使喚動他。
陸青龍問他,值得嗎?
陸遜異常堅定的回他:“值得,至少現在婁傑鋒每年都會帶著一家子給老爺子上墳燒紙。”
陸青龍雖然欽佩陸遜這種自我犧牲的方式,可他並不想成為陸遜這樣的人。
他想成為樸世勳那
樣真正擁有智慧的人。
這種智慧不單單指的是智商,而是一切。
從他做樸世勳助理的那一天開始,這個念頭就已經產生了。
他努力地朝著樸世勳靠近,模仿他的言行,學習他處事的方式,用他的思維思考問題,站在他的視角看待周圍的一切。
他以為自己成功了。
可最終發現,他永遠不可能成為樸世勳。
就如同,失蹤四年的薑小米突然出現在辛西婭,換做是他的話,他會將薑小米囚禁在自己身邊,不讓她有機會接觸任何人,愛不愛都無妨,反正他會用一輩子時間去撬開那顆心。
樸世勳卻白白錯過了那次重新洗牌機會。
陸青龍不想判定這種行為到底是對還是錯,但在他看來,樸世勳是君子,他有自己要堅守的底線,他喜歡的花朵,栽在了人家的院子裡,他心中有渴望,卻從未想過移植到自己身邊來,或者偷偷攀折下來。
命運真的很可笑,他明明想成為樸世勳那樣的人,到頭來,卻走了陸遜的路。
所有人都認為,他綁架薑小米,是為了對付婁天欽。
但他們隻看到了表象,隱藏在表象下的暗線,是他想通過自己的方式,讓樸世勳重新返回東亞。
要想完成這個計劃,他得先創造一個契機,一個可以讓婁天欽退讓的契機。
薑小米是關鍵。
她出事了,樸世勳不會坐視不管,而於婁天欽而言,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,到時候,他勢必會拉
下臉來求和。
當他看見樸世勳出現在天水山莊的時候,陸青龍便知道,
這一場博弈,他未必全都是輸的。
至少他的目的達到了。
就像陸遜坐在車頂上跟他說,至少現在婁傑鋒每年都會給老太爺上墳。
初聽覺得滑稽可笑,現在回想起來,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。
……
半夜王浩被婁傑鋒的電話吵醒了。
婁傑鋒讓王浩立刻過去找他。
王浩感覺,這次見麵肯定不簡單,因為婁傑鋒在電話裡警告他,不要驚動任何人。
王浩迅速穿好衣服,貓著腰出了房間。
他冇有開車,而是選擇出了天水山莊,再打車。
到了地方,便看見婁傑鋒躬身坐在公園的長椅上,腳下落了一地的菸頭。
王浩猜出來,婁傑鋒大約是為了陸青龍而傷神。
但他不能說,更不能問。
“老爺,這麼晚叫我出來做什麼?”
婁傑鋒注視著腳下的菸頭:“聽說,你們明天要去南亞。”
王浩不敢隱瞞:“是的。”
“你家少爺真的決定用陸青龍換嗎?”
王浩暗暗心驚,這個問題叫他怎麼回答?
“以我對天欽的瞭解,他不會讓陸青龍活著離開南亞,我說的對嗎?”婁傑鋒轉過臉,望著王浩。
王浩擠出一個字:“對!”
“他一定是讓杜烈動手吧?”
王浩剛剛是吃驚,現在完全被嚇到了,嘴唇蠕動了好半天,卻吐不出一個字來。
老爺子是不是在天水山莊裝了監聽器啊?
“阿浩,想辦法留他
一條命。”
王浩絕望的閉上了眼睛,他就知道會是這樣。
怎麼留?杜烈要殺他,那還不跟玩一樣,誰有這個本事救?
何況,救走以後,少爺那邊怎麼交代?
王浩夾在他們父子之間,左右為難。
“我知道,這是一件困難的事。”
您知道就好。王浩默默地為自己聚了一把淚。
“但是,陸青龍不能死。”
王浩大腦一時不做主,來了個明知故問:“為什麼。”
“因為他是我兒子。”
王浩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,瞎問什麼嘛,裝糊塗就是了。
“是不是很吃驚?”
“呃呃呃……吃……吃驚。”
大半夜的跑過來吃瓜,而且還是一個已經被剖開的瓜,他圖什麼呀,早知道這樣,就該把手機關機,誰的電話都不接。
“這一切都怪我。”婁傑鋒神色黯然:“當初若不是一意孤行,就不會鬨成這樣了。”
王浩忍不住問:“老爺子,我插句嘴,這事兒……您其實可以直接找少爺的,您找我……”
剛說到一半,王浩就反應過來了,他猛吸了一口涼氣。
“您並不打算把陸青龍的身份公開?”
婁傑鋒對王浩的智商還是比較認可的:“聰明。”
王浩突然想起不久前,阿城還在說這事兒,阿城不知道婁天欽要斬草除根,他說,這下好了,回頭陸青龍要結婚,少爺作為家裡的老大,豈不是還得給陸青龍準備聘禮?靠——
當時王浩在心裡默默地回了一句:阿城,
你放心,少爺頂多給他買個墳。
-